【驷仪】拭剑



#大概可以算是如果国宝会说话的二了吧,不过只能算得上是狗尾续貂之作,毕竟青山松柏那篇是构思了好几个月的中考作文


#出使楚国那段用了史记的“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梗,为了剧情需要,其余都按照电视剧的线路走。


  —————


  我从冷冽的山泉与炽热的炭火的淬炼中横空出世,一来到这个世上就被人赋予了太多奇幻色彩,他们说我是仁义之剑,君王之剑,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可如果没有贤明圣君为主,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兵刃罢了。


  我在洛邑待了几十年了,见证着诸侯割据,硝烟四起,贤德的昭文君整日掩面长叹,感天下之动荡,叹周室之衰微,只能保守苟延残喘的旧都,凭空磨灭自己的一腔热血。


  他几乎每天都过着闲散王爷的生活,在看着曾经分封的诸侯国雄起称王,行曾经的逾越之礼,自己却只能友好性地送上天子祚肉,哪怕心在滴血。


  也只有在嘉鱼居开张的当天,他才真正畅怀过,在一个与政事无关的地方谈起天下大事,却让他重燃希望。


  在楚国有窃玉之名的名士,因为远道而来而显得风尘仆仆,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却也不难发现上面挂着灰,衣衫褴褛,被树枝车马刮到的口子随处可见,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的,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可就是这样的人,端得是仪表堂堂,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指点江山之意,眼中有着士子的狂放风流。他借了我去用来切鱼,下手又快又准,仿佛分割的不是鱼而是天下。


  他们找了隔间畅谈起来,两个历经坎坷的人,不顾未知的命运,凭空绘制出一副蓝图,那时的他们已经忘却自己的现今的挣扎,面对广阔而宏大的宇宙展开思考。


  狂放的士子提出了要在京畿观九鼎的请求,我却没能想到昭文君居然答应了,在深夜无人的时候举着火把,看九鼎,发出无限慨叹。


 —— “古来问鼎者皆成过眼云烟,王侯将相,匆匆过客。”


  ——“但张仪二字千百年后将青史永存。” 


  ——“敢问哪国青史愿存张仪啊。”


  “秦。”我看见他转过身来,火光映得他目光灼灼,风吹得他的衣袖飞扬,眼中的点点火焰正如燃烧的希望之火,不可一世。


  他们时常促膝长谈,也终于到了分别的日子,昭文君给了他了不少黄金让他打通门路,他却只拿了够用作盘缠的数目,剩下的尽数归还。


  随后昭文君又把挂在腰间的我解了下来给他,张仪行了一礼,正色道:“张仪如遇明君,定将转赠,如若不遇,来日奉还。”


  昭文君竟是一愣,随后有些落寞地笑道:“天下昏昏,何来明君?且拿着这剑防身去吧。”


  张仪随即大笑,登上轺车,绝尘而去,他没有回头,可我却知道昭文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复杂,带着一半欣喜一半怅惘,我知道,他希望张仪能够代他实现自己的政治梦想,又因为周王朝的小池不足留下他这条龙注定要将他推到别的君主面前而神伤。


———


  真巧啊,两个被昭文君欣赏的人走到了一起,尽管被昭文君欣赏这一点并不是他们走在一起的原因。


  那年彭城相王,秦王嬴驷在魏王的讥讽声中走向掉在地上的那块祚肉,将其双手奉上:“天子赐胙,当以国礼尊之!弃之于地,大不敬!”


  在我看来这样的举动难免有惺惺作态之嫌,却体现出了大国风范,有力地回击了魏王的刻意挤兑,昭文君当时心中感动,许诺若一日秦国相王,必将亲自奉上祚肉。


  而如今这人就坐在张仪面前,在晋咸居的一隅,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他们也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那人笑起来双眼如同两弯明月,余光中略带着促狭与狡黠,两人从晋咸居的卦象谈到天下事。


  “先生教我。”


  “愿做明君,拓土以强国,国强则民自安。”


  “寡人愿许先生为卿。”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湛卢有眼睛之意,能看见常人所不能洞察的东西,我知道,在秦庭一见,两人在一来一往的言语交锋之间就择定了对方,一见倾心。


  他是他能够同舟共济的臣子。


  他是他能够为之付出一切的主君。


  哪怕嬴驷麾下还有一众臣子,那陈轸犀首不过匆匆过客,多年以后张仪还要去魏国为相,可只有他们称得上是知己,足以交心。


  张仪不止一次想要把我送给嬴驷,在龙门相王的时候,在嬴驷为他挡住来自于朝堂上的明枪暗箭的时候,在每一次出使嬴驷亲自送别的时候。每一次都是在手搭在我身上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君君臣臣不可逾越,大抵就是如此,所谓人言可畏,张仪害怕他将我送出去后会得来他人怎样的评价,谄媚也好奉承也罢,他可以豪不言愧的说自己是势力之徒,却不想让这份如冰如玉的感情沾染任何尘埃。


 


  他们连着吵了很多天了。


  张仪为了解秦国的一时燃眉之急,用商於六百里哄骗楚王退兵,却也因此尝到苦果,丹阳一战,公子华殉国,楚国大败,秦国也是惨胜,嬴驷险些精神崩溃,在议和关头,楚国传来消息:不愿易地,愿得张仪儿献黔中地。


  嬴驷终于妥协,连夜送张仪出了咸阳,于渭水之滨话别。


  这一次张仪没有犹豫,把我从腰间解了下来,鼓起勇气,双手捧给嬴驷:“昔日我与昭文君约定,如遇明君,便将此剑转增。张仪来秦多年,君上对张仪委以重任,推心置腹,在张仪心中实属明君,今日愿将此间托付君上。”


  我感受到张仪的极度焦虑,此去楚国,凶多吉少。“士为知己者死”是所有士子穷尽一生的追求,他是否也想走上道路,为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价值、与自己交心的君主献出一切吗?想来他做出了平日不敢做出的举动,必定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上次他去了让楚国退兵出使楚国,陈轸问他,为何背信弃义,他道,事一国,便应尽心竭力,舍身忘己,世人辱骂不理也罢。


  我看见嬴驷眼中的苦楚一闪而过,又将我系在张仪的腰上:“嬴驷何德何能首次大礼,想过次去楚国,危机四伏,相国用此剑防身要紧。”


  自从公子华死后,赢驷状态每况愈下,而朝中隐隐有动荡之势,对局势的掌控也愈发力不从心。张仪连年奔走各地,斡旋于各国之间,紧张的氛围总算有所缓和,好在虽有内忧,却无外患。


  在张仪将要岀使燕国之际,嬴驷难得从病床上爬起身来要送他一程。


  “想过回来,本王必将亲自迎接。”多日卧病让他看起来有些虚弱,脸色蜡黄,好在精气神不错,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一如当年,颇有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秦王回来了的感觉,让人欣慰。


  却不曾想,那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当张仪带着秦燕交好和芈八子母子平安的消息回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秦王,看着他是否履行约定,亲自迎接。


  看到的却是满城素缟。


  昔日熙来攘往的咸阳城一片沉寂,默默哀悼着曾经在这里受到爱戴的君王,于此同时,新王也在暗中完成权利的交接。


  张仪魏皮秦骨,公孙衍秦皮魏骨,商君如秦,脱胎换骨,皮骨皆秦人也。


  可除了嬴驷之外,没有人能透过那魏皮,窥见他的秦骨。


  他们两个,一个用“虎狼之君”之名,一个用“势利小人”的自嘲,将一颗赤心包裹在其中,带着假面,于战国中纵横,于大争之世挣出一片天地。


  嬴荡崇兵尚武,认为张仪只不过逞口舌之劳的势力之徒罢了,将其驱遣。


  来时,他孤苦一人,去时,他载着满车奖赏离开,依然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在魏为相的一年,他没有再遇明君,或许在他心里,除了嬴驷之外再无明君,我被他送回了洛邑,回到了昭文君身边,随着这一段往事一同封尘。


  只是不知道,日后皓月当空的时候,是否还有人发出“于后世千秋万代,每一户人家的窗台,我大秦的明月,必朗照之。”的慨叹,又有谁能洒一樽清酒祭奠英灵。


-end-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出一个古董系列,(然后越写越露骨……)

评论
热度 ( 61 )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孤鸿_看看孩子的文吧 | Powered by LOFTER